少女杜拉斯与水

  女人与水似乎有着难解的关系,玛格丽特•杜拉斯更是如此。不难发现,她总在作品中倾向于使用水,或与水有关的意象。《直布罗陀的水手》里的女人开着游艇满世界去找她深爱的水手,《琴声如诉》写的是海潮声里的故事,《平静生活》的女主角“想像着大海,想像它是如何浩淼,极其渴望看见和我的疲倦一样恒久无尽的东西”,《情人》里的初遇是在湄公河上的渡船上,“河流似乎和天际相连。河水静静地流着,没有发生任何声音,宛如血液流动一样”。倘若要追溯她对水(或是海或是河)的独特情结,则她少女时代的生活可以说是它的源头。

  1914年,杜拉斯出生于越南,当时法国的殖民地。她的这个出生地,尽管一片平坦,却让人头晕眼花,青绿的,黄色的,大水泛滥,泥泞不堪,软软的沼泽地,总是湿淋淋的。这是一片让人浮想联翩的大地,鱼儿在千年老树的树冠和树枝缠绕的泉眼里游动,一望无际的稻田与河流或南海水天相连。童年的杜拉斯喜欢茂密的热带丛林,喜欢在河边奔跑,在河中像野孩子一样洗澡。她喜欢吃芒果,芒果汁流得满嘴都是。“我们吃水果,打野兽,赤脚在小路上走,在河里游泳,去抓鳄鱼,那是我才12岁……”在白人眼里,她是“肮脏的小安南人”。她与她的出生地紧密融合、不分彼此,她是大自然的水诞生和哺育出的小野兽,天性未泯,危险,而诱惑。

  “我的家乡,就是这片泽国。”她说。河水和海水,三角洲的水和溪水,柔软而泥泞的稻田里的水,全家冲洗平房时从水桶里倒出来的水。那是在过节,小哥哥把瓮里的水倒在了她仍然赤裸的身上。

  水既是一种快乐和洗礼,也带来恐惧和痛苦。

  看着浊流滚滚的湄公河和被河水冲走的动物死尸,她想:事物的发展是命中注定的。那时她还很小。河水淹没了一切,淹没了她母亲的大坝,摧毁了母亲的希望,就像世纪初的大水,神秘而强大,人类的任何意志都无济于事。她被迫接受这一事实。从此她的目光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符,她的目光对盲目骚动的世界无动于衷,她的目光似乎告诉你:结局已定,事情已经完成,不可逆转,尽管她还那么年轻,那么小,尽管一切还没有真正开始。

  18岁那年,她登上邮轮,邮轮离开了西贡港,这艘“夜航船”将在苍穹下穿洋越海,向法国驶去。她站在甲板上,窥见码头的角落里她中国情人的黑色汽车,她没有伤感,因为她已从河水中读到了“命中注定”的含义,她只是不断在问:为什么要离开?为什么要这样穿洋过海?她不是自愿离开的,她是被迫上船的。轮船在大海中孤零零地行驶,仿佛要被海水吞没,这是一种“黑洞”似的的深渊一样的恐惧。但她还是准备在这陌生而黑暗的水中前进——这生命的航船中没有驾驶员,盲目漂泊流浪。

  她的出生地,这充满各种水的出生地,这承载她的少女时代的出生地,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作品。少女时代的水,每一次追寻和分离时的水,养育了她湿淋淋的灵魂。“不会结束的童年”,正如她引用司汤达的话所说的那样,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童年更重要了。

  根据《真相与传奇》编写。

2条评论

  1. 流苏

   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,杜拉斯的小说要看见遍才能明白?
    大家都在赞好,我却看不明白,我的智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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